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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雕随想:西狂为什么是西“狂”

在神雕书末,第三次华山论剑时,杨过名列五绝被封号“西狂”,而这个“狂”依旧是他亲爱的郭伯母起的「过儿呢,我赠他一个“狂”字」,和他的名字“过而改之”一样,郭伯母的赐名不会是那么随意的——「你的名字是你郭伯母取的,你可知这个“过”字的用意么?」,它总是蕴含了郭家对杨过的殷切期盼。


那杨过担得起这个“狂”字吗?看看他自己的反应:


「杨过道:“小子年幼,修为日浅,岂敢和各位前辈比肩。”」——杨过表示不敢担不敢担,他这表现可一点都不“狂”。


「黄药师道:“啊哈,小兄弟,这个你可就不对了。你既居了一个“狂”字,便狂一下又有何妨?…”」——黄老邪出来站台了,他说的也不是杨过配得上“狂”,而是说:既然让你居了“狂”字,你就应该放胆去“狂”。


「杨过也明白他父女的心意,和小龙女相视一笑,心想:“这个“狂”字,果然说得好。”」——为什么明白了黄蓉父女心意的杨过,却要和小龙女“相视一笑”?这对师徒此时又「心灵相通」了什么呢?而后杨过表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态度:他对这个“狂”字推崇得很呢~


那话说回来,神雕中最“狂”的人是谁?


我个人认为是那个看到全真武功被玉女心经完全克制后,「依傍前人遗书」《九阴真经》来挽尊还能大言不惭刻下「玉女心经,欲胜全真。重阳一生,不弱于人。」的祖师爷爷。


——这种没有理由的自信满满才称得上“狂”不是?😄所以,太“狂”的祖师爷需要自省「此后深自谦抑,常常告诫弟子以容让自克、虚怀养晦之道。」,而不“狂”的杨过需要被黄蓉父女提醒「便狂一下又有何妨?」


那为什么黄蓉要给一路憋屈,动不动就变个大哭包的杨过赐号“狂”呢?先来简单回溯一下杨家的家史:


神雕杨家第一代:


杨铁心:


杨属“木”,住在临安府,也是就东边,依然是五行属“木”,但名字却带“铁”,武器是“铁”枪,整一个“金”克“木”的命格,老婆儿子都被“金”国的王爷抢走了,最后,用“铁”枪自戕「回过枪头,便往心窝里刺去」,应了他的宿命「铁心」


神雕杨家第二代:


杨康:


依旧是属“木”,出身在“金”国,还成了“金”国的王子,是一个生长于“金”合围之中“木”,不但如此,他还给自己火上浇油,想当「大金国皇帝」,并选了一个好师父——西毒欧阳锋,西域白驼山的主人,西方属“金”,白色属“金”,名字带“金”「穿白衣…眼神如刀似剑,甚是锋锐…声中铿铿然似有金属之音」,惹上这种人间“金”品大杀器,不把他这个无本之“木”克得千疮百孔不得翻身就说不过去了——很快的,杨康多行不义自取灭亡,中了欧阳锋的怪蛇毒,命丧于属“金”又代表了“杨家”与“忠义”的“铁枪”庙,被“乌鸦”「铁枪庙的乌鸦是神兵神将」啄食得「只余一摊白骨残尸」,也就是被杨家满门忠烈的列祖列宗清理门户了,但祖宗们对逆子还是有一丝温情的,所以最后杨康又埋骨于铁枪庙,让他的魂魄留在祖宗面前忏悔。


穆念慈:


穆念慈是杨铁心的义女,她的名字是「把“杨”字拆开,改“木”为“穆”」,所以她是“楊”没有了“昜”,也就是“阳”,是一个充满了女性特质的纯“木”(杨铁心的穆“易”依然保留了“阳”),而“念慈”是怀念家慈的意思,寄托了杨铁心对包惜弱的思念,但名字中暗含了另一个苦情苦命女子的穆念慈,她的人生能顺遂到哪里去?况且“慈”造字的表意也是“心”头上乱糟糟的“丝”,她注定是要为情所苦心乱如麻的。


射雕杨家第三代:


杨过:


作为一个“木”爸爸和“木”妈妈生的“木”孩子,出生于浙江长兴,还是东方,属“木”,性格也非常活泼跳脱,也符合“木”的生发、发陈之意,但可能由于杨康被克得太惨,不知道留下了什么残念,所以杨过展现了非常独特的命格——他在所有适合他成长的地方都待不下去。


首先,他并没有表现出与“木”的“同气相求”,小小年纪宁愿自己吃不饱穿不暖流落街头,也不愿去桃花岛过安稳生活——「黄蓉听了,却知道他是不想事事小心、听管听教,这才不到桃花岛来。」,毕竟桃花岛作为“东”邪故里,是最适合“木”系生长的地方了,但杨过只是想当然就拒绝了。


其次,在郭靖一家与欧阳锋同时出现时,他认“金”为父,并在二者间选择了追随欧阳锋(不论过程,只说结果)「杨过自给郭芙说他手脏身脏,对她一家都生了厌憎之心,说道:“我跟着爸爸,不回去啦。”」,还帮着欧阳锋毒害柯镇恶。


不过欧阳锋此时是一只「脑子有些不大对头」的蛇,他主动把杨过送回到靖蓉夫妻身边「我的脑子有些不大对头,只怕带累了你。你先回去」,在射雕中欧阳锋就是一只「怪蛇」,给自己儿子起名叫欧阳“克”,真是克死儿子,又克死了老欧阳家,在神雕中老怪蛇更是同类相残,搞死了小龙女的师父,坑小龙女失身,也对上李莫愁「有一年师姊在外面闯了祸,逃回终南山来」,但李莫愁是赤练仙子,红色属“火”,“火”克“金”,同时她穿「杏黄色道袍」属“土”,“土”生“金”,一边克,一边生,所以她即使武功远远不及欧阳锋也可以全身而退。


之后认了欧阳锋当“义父”又带着“金”系武功的杨过上了桃花岛,很快就出现了排斥反应,最后名字带“木”的柯公公容不下杨过,只好被送往全真教。(这里柯镇恶为什么不是金克木呢,因为小说并不是五行属性一以贯之,在有的角色身上五行、阴阳属性并不明显,柯镇恶,最标志性的属性应当是“镇恶”)


全真教的属性,也不是明显的中央“土”(“中”神通),而是王重阳的“阳”,而这一次名字中带“阳”的杨过又一次格格不入了,他从全真教逃离进了古墓,终于安分了下来。


那么小龙女是啥属性呢?小龙女,女性,林朝“阴”的传人,生活在墓里,看着像鬼,都属“阴”,而杨过一进墓他就睡了寒玉床,虽然对内功精进大有助益,但「这寒玉乃天下至“阴”至寒之物」,所以杨过的「阳退」其实一进古墓就开始了,而且他天天睡,就是天天都在「阳退」,之后练完基本功开始练「至阴」的玉女心经「玉女心经顺行乃至阴」,甚至到了第九篇还需要进一步分九段「阴进阳退」,可能再退下去可以无缝对接去练葵花宝典了…


而小龙女的五行属性也很明显,白衣属“金”,装备有「金铃索」、「金丝手套」、「玉蜂针六成金、四成钢」,属“金”,形象「神色间却冰冷淡漠,当真洁若冰雪,却也是冷若冰雪」,冰雪“金”生“水”,还是属“金”。


至“阴”的“金”属性的小龙女,显然是“阳”“木”属性的杨过的天生克星,所以杨过也是神雕全书唯一一个初见小龙女有恐惧反应的人,「不由得机伶伶打个冷战」、「竟不自禁的感到恐怖」、「一时呆住了竟不敢回答」,而同时期的小龙女出现在全真时是「只见一个极美的少女站在大殿门口,白衣如雪,目光中寒意逼人」并没有人感到恐惧,所以小龙女对于杨过可以说是一种命格属性上的克制,大概就是天敌,就是老鼠见了猫。


同样的,拜小龙女为师后,杨过活泼跳脱的“木”性也被彻底压制了,也变得「尊敬恭顺」,而这种顺从杨过认为是「既如母子,又若姊弟」,所以杨过的“金”爸爸,“金”妈妈,“金”姐姐一家人都整整齐齐了,和杨康一样,他也是一个在“金”包围下成长的木。


总之,进入古墓之后杨过就开启了他被小龙女死死镇住的命运,但他也不是真的一路都毫无转机,其间为了练玉女心经,杨过补上全真武功,并习练了九阴真经好歹干扰了他「阳退」的进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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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家武功书中的设定是「以阴为主的阴力」类似于“上善若水”,是阴阳相生相济,并非是「阳退」「阴进」,而且对于王“重阳”一派来说,武功中的“阴”力和九“阴”真经反而是刚柔并济的有效补充。


九阴真经,也不是至阴的武功,而是一部上乘武功汇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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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过真正具备扭转局面的能力是在断臂后遇上神雕:神雕给了杨过复“阳”克“金”的法宝玄铁重剑,玄铁剑「共重九九八十一斤」,九是至阳之数,更何况是九九,而且玄铁是天铁「天上落下的陨石中提炼而得」,不但是“阳”,更是“金”中的极品,而杨过能将玄铁重剑使得「得心应手」,此时他这块“木”已经具备了倒克“金”的能力。


而这种“木”倒克“金”的效果如何呢:


物理上的验证:


在重阳宫,杨过「首次以剑魔独孤求败的重剑临敌」,作者安排了顺序:


①尼摩星的“铁”拐铁杖——「这铁杖也有十来斤重,向天空竟高飞二十余丈」


②潇湘子的纯“钢”哭丧棒——「剑棒相交,哭丧棒登时断成七八截,四下飞散」


③尹克西的“金”龙鞭——「一条镶满珠宝的金龙软鞭已震成碎块」


④“金”轮国师的“五金”店——「“银”轮和“铅”轮都已从中劈开…两半片“铜”轮从中截断…将“金”轮“铁”轮又劈成两半」


可以说杨过对物理上“金”的攻击已经全面碾压所向披靡了,那对上心理上至“阴”“金”性的克制呢?


——众所周知啊,没两个回合就丢盔卸甲破罐子破摔了,而且这种局面始终没有逆转,以至于最后人都不在的小龙女,靠两句不着边际的留言都能死死压制杨过十六年。


虽然十六年后小龙女母性回归,也跟着杨过回襄阳释仇解怨了,但她对杨过的克制依然是没有变的,篇末还是要带杨过绝迹江湖,而杨过「携着“小龙女”之手,与“神雕”并肩下山」,雕兄专克什么蛇呢?「毒蛇遍身隐隐发出“金”光,三角形的蛇头生有肉瘤,“金”光更盛」「菩斯曲蛇」——“金”蛇,那有了雕兄保佑的杨过,就可以躺赢了吗?


当然不行,就如同有了玄铁重剑的杨过,只要他心理上向“金”低头,那么给他再多的法宝助力,也无济于事。


所以同出于“木”系的黄药师、黄蓉,要提醒这个生在在“金”合围中的“木”,也就是处于“西”位的杨过:你要在心理上彻底解开枷锁,要不受克制的释放自己强大的能力,要“狂”起来,木坚金缺,你的“木”不逆势蓬勃壮大,不但坐不稳这个“西”位,还必会反受其害。


而「杨过也明白他父女的心意,和小龙女相视一笑」就很值得玩味了,反正这对“金”“木”师徒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。


那么杨过执行了郭伯母的建议了吗?当然,他之后在“西”域发展,他的后代叫阳顶天,这名字不可谓不狂,还有一个“「倚天剑好大的名气!在我眼中,却如废铜烂铁一般!」”的后代杨逍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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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五绝


虽然五绝都是当世的绝顶高手,但作者对五绝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的,从五绝的名字可见一斑:


表示身份的: 


南帝  南僧  北丐 —— 我个人觉得率性豪迈、心系天下的洪七公形象更高大,而南帝花大半生度化裘千尺,最后又与瑛姑周伯通和解,其实他在度化的是他自己。


表示评价的:


东邪 西毒 —— “邪”和“毒”显然是贬义的,虽然他们特立独行,但作者并不推崇他们的价值观,他们的命运也并不完满。


表示期待的:


西狂 —— 以“木”代“金”,过儿你加油~


表示推崇的:


中神通 北侠 —— 是作者心中理想的英雄形象,虽然有具体的方位,但从名号上看一个是“神通”、一个是“侠之大者”,他们的思想境界显然是超越同时代的其他四绝的,也不会局限于单个五行属性。


暗戳戳阴阳的:


中顽童——中间这个方位从“神通”到“顽童”简直是一落千丈,一个一把年纪的人还把自己当顽童任意妄为:对瑛姑始乱终弃,绿了段王爷就一味逃避,收耶律齐为徒半途而废,对小龙女为老不尊,在没有招惹他的绝情谷「蛮不讲理的大肆捣乱」,最过分的是对师兄的毕生心血全真教毫不尽心:


「郝大通想起当年孙婆婆闯宫赠蜜之事,说道:“这瓶玉蜂蜜浆,料来便是龙姑娘留下给咱们治伤的。师叔,请你把蜜浆赐给五个徒孙,让他们分服了罢。”


周伯通双手伸出,掌中空空如也,说道:“不知怎的,忽然找不到啦。”

原来老顽童贪玩爱耍、不分轻重缓急的脾性到老不改,心想几个牛鼻子给蜂儿叮了几下,最多痛上半天,也不会有性命之懮,这瓶宝贵的蜜浆可不能给人

那老顽童也是一般的又喜又愁,愁的自是为了取不到玉蜂蜜浆,喜的却是不必和小龙女会面,以免揭穿他窃蜜之丑。」


——他这样丈着天真无邪之表行自私自利之实,是不是和某人的“不谙世事”有异曲同工之妙?也难怪特别脾气相投——「一塌里胡涂」:


「周伯通…向小龙女道:“龙姑娘,我教你双手使不同武功,你教我指挥蜜蜂。你是我的师父,我又是你师父,我变成了我自己的祖师爷,一塌里胡涂,哈哈!”」


而对着这个神雕中全真有难从不出手的初代师叔,全真教也不怎么拿他当回事——


「丘处机道:“师叔,我教数十年经营,先师的毕生心血,不能毁于一旦,咱们今日全身而退,方为上策。”也不等周伯通有何高见,便即传令:“各人携带物事,按派定路程下山。”众弟子齐声答应,负了早就打好的包裹,东一队、西一队的奔下山去。」


所以,有了这样一个冥“顽”不灵的的顽童坐镇主位,五绝也就自此代而终,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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